台风来临前的天空也总是美丽的。
席留璎希望目前这和平的局面只是高考造成的,而不是郁耀清有意为之。
她向来有耐心,只不过诱人出手的方式太险太悬,稍有行差踏错就容易露破绽被抓把柄,做多了也容易叫人找到规律,何况郁耀清能藏在幕后这么久不让她察觉,很难预料他究竟多有城府与手段,倒不如敌不动我也不动。
希望即将到来的参观日可以是个转折,如果参观日再没有任何动静,她必须出手了。
席留璎站在风中呼吸,轻轻呼吸,恍惚地说:“只有一个月了。”
凌誉看她。
她静立着。
他忽然笑了笑。
“是啊,只有一个月了。”
席留璎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闭着眼时就感觉到凌誉拉了她的手,整个人被往前牵,睁眼,车门已经打开,凌誉的手护着她脑袋,她不经意往对面人行道瞥了一眼。
就这样一眼,她身体僵住。
但也仅仅只有两秒钟。
两秒钟后,她坐上副驾,凌誉替她关门,她扭着头透过车窗看那两人。
管佳音穿得火辣,好身材一览无余,站在穿一身黑色的郁钧漠身边,她手上有两个冰淇淋,仰着头在同他讲话,眉眼间有嗔怪的意思,而他双手插兜背对她,背属于管佳音的小包包,微侧脸,抬高的颧骨好明显。
是叫人看了一眼就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而女生在闹,男生在笑,笑得极宠溺。
“嗒”一声,驾驶位车门开。
席留璎猛地回过神,不留痕迹地收眼神,开始拉安全带,扣好后凌誉就坐了进来。
车子驶离这一条街,副驾驶的席留璎面无表情地与站在甜品店门口的郁钧漠擦肩而过。
几天后,卓灵高中校门口,十几名被选中参加参观日的学生零零散散地站着,郁钧漠和郁耀清站在一块儿,后者正笑嘻嘻地说话,前者似听非听,时不时回一句,目光始终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席留璎的背影。
兄弟俩的谈话,前方的席留璎与康济都在有意识地听,她始终目视前方,静静等待凌誉的车出现在马路上。
站在门口的所有卓灵学生都会看见。
沈一狄在席留璎前面,被一群女孩子围着,有说有笑。
尽管霸凌风波很大地影响了沈一狄本人以及她在卓灵的地位与人缘,但仍旧有女孩子围着她转,她们都是艺术团的核心成员,也是校园墙上骂席留璎骂得最狠的那几个。这一点,席留璎既觉得疑惑,也觉得佩服。
佩服沈一狄。
思考这些时,她身后渐渐没有声音了。
席留璎眉心微动,说道:“你去见过茅以泷了吗?”
康济看她,轻叹,又庆幸又意外:“我还以为你变了。”
她侧头,余光就看见身后的郁家两兄弟:“什么?”
因为她的转身,郁钧漠身子动了动。
“你整个四月都没和我提这事儿,我还以为你根据一条项链就捶死了郁耀清和灵芝。”康济说,把书包卸下背到身前,拉开拉链,“我去了疗养院,也去泷子家里找过。灵芝留给泷子的只有这本书,我看了好多次,这就是本很普通的童话书。”
他说着就要从包内拿出那本童话书,席留璎伸手摁住他:“不要在这里。”
康济依话,重新拉上拉链。
“我确实是不能这么草率,因为一条项链,一张亲子鉴定就转换目标,但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她轻声说,用只有她与康济能听见的音量,“郁钧漠的话我已经不能完全信任,我更不能让自己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沦为他人的工具,所以目前我最信任的人,除了我哥,就只有你,还有茅以泷。”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好可笑,我竟然可以不信我自己喜欢的人,却信一个精神病患者。”
康济沉默着,没吭声。
风吹过,送来郁钧漠身上那股檀木香味,她条件反射地做了个深呼吸:“如果姐姐能留下更多的东西,也许查起来不会这么难。”
“……”康济的语气忽然恍然大悟,“所以,灵芝跳楼前你们家的那场大火……”
“……”
席留璎痛苦地闭了闭眼:“会是她放的吗?”
她不愿去想。
几分钟的沉寂。
“我感觉我好像从没认识过她。”康济长叹。
席留璎抿唇,没吭声。
风中有暖意。
可她的心却好冷。
“如果不是郁耀清呢?”康济问。
席留璎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凝固在不远处两辆车上,神情由忧郁转为沉厉。
康济没立刻听到她的答复,便去看她在看什么,顺她目光看见了来接卓灵学生的校车,以及缓缓跟在校车后面的,属于凌誉的跑车。
“……”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校门口,凌誉透过车前挡风玻璃冲席留璎挥手致意。
康济看着。
郁钧漠和郁耀清也看着。
沈一狄看着。
卓灵学生们有序地排好队伍一个个上校车,而席留璎在走向凌誉之前,留下一句:“凌誉的出现告诉我,如果的可能不太大。”
她大步流星地朝凌誉走去,而他适时从车上下来。
这下子,所有卓灵学生都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
郁钧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席留璎小跑到凌誉跟前,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打开车门,席留璎坐进去,凌誉绕过车身,站在驾驶位旁准备坐进去时,朝他投来一眼。
这一眼,郁钧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居高临下的一眼,胸有成竹,充斥着赢家对输家的讥讽与嘲弄。
而眼波一转,看向副驾上的席留璎。
她低头系安全带,系好后,淡淡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更是生生世世都会刻在心里。
他知道仍有一条线牵着他们,让他与她藕断丝连,难舍难分。
可他根本没把握,这条线究竟是什么。
他是明白她的。
自信又坚强。
正是因为如此,他是真的觉得她会随时抛弃他。
就像刚出生的他被亲生母亲抛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