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留璎喘出长长的一口气，离开房间前最后看了一眼沈一狄的模样。

她也在看她。

两人眼睛都红。

沈一狄的房间门被关上。

席留璎站在走廊里。

她缓慢地扶着墙走。

一步，一步，极其沉重。

等回到自己房间，关门，她瞬间腿软瘫坐在地上，随即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挣扎与悲痛，她捂着左胸口，那里疼得不行，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不想去看是谁的消息，身体再也撑不住，索性直接躺倒在地板上，任凭泪水从左眼流出，淤积在山根处，等到盈不住时尽数滚过鼻梁，“啪嗒啪嗒”落到地面。

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卓灵高中组织学生在宿舍一楼的学生活动室集中，分组进行活动。

席留璎一夜没睡，黑眼圈严重到连带队老师都注意到了。

同时，沈一狄也顶着个肿眼泡排在队伍里。老师挨个儿问，沈一狄答是太紧张高考哭了，而席留璎答是认床睡不好。

晚饭没有和凌誉一起用，康济和她面对面坐在A大餐厅。餐厅里除去参观的高三学生，还有许多A大学生。

她意兴阑珊地摆弄餐盘内的青菜，整个人状态低迷，不愿多说一句话。

不远处和二中学生一起用饭的凌誉始终往他们这边看，康济几次想开口，都会心虚往凌誉那边看一眼，每次都能接收到凌誉不友好的目光，便鼓不起勇气和她说话。

直到凌誉先用完饭，走来同席留璎打过招呼在外面等她，身影消失在餐厅后，康济才轻轻出声：“昨晚我在宿舍。”

“你都听到了。”她轻回。

“嗯。郁钧漠要做什么？”

席留璎抬眼看他。

康济眉眼间有忧虑，她想安抚他，想笑一笑，却怎么也做不到，胸口起伏了一下：“沈一狄没听清。”

她说谎了。

沈一狄听清了。

她也听清沈一狄转达她的了，想好应对方法了，只不过不想让康济知道，不想让他干涉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万一沈一狄骗你呢？”

“她的录音还在我手机里，作为交换，她不会骗我。”

“……”

康济沉默。

席留璎明白他在沉默什么，看着他，看着他，久久地、平静地与康济对视，她看出他眼中许多复杂的情绪，点头，用眼神告诉他，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是以一换一、没有转圜余地的那种情况，她的选择不会因此改变，她更不会后悔。

“沈一狄承认欺负灵芝的录音，你拿来和她做交换。席留璎，你疯了。”康济淡淡道，“这样子灵芝的公道你怎么讨？”

“死人的公道我不讨。”她说。

康济很不客气，“哐”一声撂筷子。

她仍旧八风不动：“清者自清，姐姐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而且我一个人堵不住卓灵几千号人甚至是整个夏城高校圈学生几万号人的嘴，所以，我只要沈一狄付出代价，她想要的我都不会让她得到，她现在有的我会让她失去，这就是我报复人的方式。”

席留璎起身，端餐盘绕过桌子，经过康济时抽出一只手按在他肩头抚慰，低声说：“康济，耐心一些，只是时间问题。”

她走了。

康济回头看她。

她的背影那样挺拔，那样坚韧。

康济一直觉得这半年来席留璎变了，她刚来夏城时眼睛里是有光的，有能够感染人的朝气，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冰雪聪慧，俏皮可爱又善良，虽然知道她是来复仇的，难免设套算计人，但总归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

现在的她变了，变得沉稳，少言，瘦了太多，稳重太多，也冷淡太多。

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餐厅，康济恍然。

但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变。

席留璎的内核一直没有变。

出餐厅，去A大门口的路上一个人走，身边有一些三五成群的女生，大家都在同一条路上，席留璎目不斜视地走，手插在口袋里，而女生们时不时朝她看一眼，聊几句。

她们说的什么，她隐约能听见些，左不过是在聊她的成绩，她身边围着的男生，她的黑眼圈和沈一狄的红眼眶，诸如此类，所以席留璎不在乎，当没听见，始终脊背挺拔地在走。

直到女生们的声音骤然小下去，她再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而风中同时卷起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她才缓慢驻足，视线从地面逐渐上移，定在郁钧漠身上。

距离她只有几米远的郁钧漠，孤身一人，正在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眉心难以察觉地微蹙，因为她的脚步变慢，那些女生很快越过她走过去了，席留璎背后起了风。

郁钧漠在看着她，越走越近，她的头发疯狂地被风卷起来，脚步虽慢但不停，也在朝他走。

他的背后不远处就停着卓灵高中的校车，校车那边有许多学生，他们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已经上车的，正在上车的，等待上车的。

都在看。

席留璎与郁钧漠这对曾经高调疯狂的恋人曾经席卷卓灵校园墙乃至夏城高校论坛，他们的八卦牵动着所有夏城高校生的心。

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迎面撞上，席留璎有看郁钧漠一眼，而他却一眼都没有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