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留璎没有往休息室去，去的是多功能厅。从奶茶店到多功能厅她走了五分钟，路上把高马尾拆散成披肩发，一推门进去，看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高瘦的男生听见开门声响，从原来倚靠讲台的姿势站直身，讶然：“怎么是你？”

席留璎关上门，站在门边，不进去。

“凌誉呢？”郁耀清问。

“他忙着，托我过来和你说一声，”席留璎不紧不慢道，“今天活动结束一起吃顿饭。”

“你来吗？”郁耀清扬眉点头，问。

“你们男生的聚餐我去没意思。”

“但上次你在。”

“上次是要认识他的朋友，这次不一样。”

“就这事儿还要当面讲？”郁耀清笑着说，插兜靠回讲台桌，“席留璎，是你有事要和我说吧？”

席留璎看着他。

“是。”沉默须臾，她说，“这两天失眠，我睡不好的时候就会想姐姐。”

郁耀清眼睛短促一眯。

“她是你哥哥的前女友，你对她印象一定深，”席留璎开始走，走到郁耀清面前，“你和我聊聊她在卓灵的事，行吗？”

“是没问题，你随时能问，我也随时奉陪。”郁耀清说，弯腰，与她平视，语气肯定，用陈述句，“但你还有别的事。”

席留璎看一眼多功能厅内的时钟。

到两点还剩六分钟。

她轻轻地呼吸着：“确实还有别的，必须要当面讲的事情。”

郁耀清直起身：“嗯。”

“我来夏城什么目的你大概早都猜得到，一开始我信任的人是康济，所以什么问题我都问他，后来我知道康济从我转学第一天就开始诱我入局，利用我替他为他的朋友报仇，我就没法再信他。”

郁耀清点头。

“我知道沈一狄欺负过我姐姐，我姐姐跳楼很大原因是她在带舆论节奏，搞垮我姐姐的心态，她这么做的原因，你知道吗？”

摇头。

“沈一狄喜欢郁钧漠。”这句话说完，她开始观察郁耀清的表情变化。

他先是微睁大眼，一脸的惊讶与难以相信，看了看别处，似乎在思考，最后皱起眉：“看不出来啊。”

席留璎压眉：“是，她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转学第一天我撞见她在给郁钧漠塞情书，恐怕我的调查进度不会像现在这么快。”

“但康济会让你知道。”郁耀清说，“他不是想让你帮忙么？”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为什么会觉得？”他失笑。

她看他几秒：“我是来复仇的，我带着目的接近你们，接近你哥，会害他。”

“那又怎样？”郁耀清耸肩，“你要害的又不是我，就算你要害我哥，你能杀了他吗？杀不了啊，席留璎，只要不是人命都好办，你一个高中生，能害他到哪儿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席留璎顺着他的话说，“我现在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所以，你帮我个忙。”

“帮不了。”郁耀清笑，“复仇是你的事，你要复仇的人是我朋友和家人，这忙我帮不了，我只是知道了这件事，仅仅是知道了而已。”

席留璎扬眉。

郁耀清还是笑，一脸的轻松。

“如果没有别的事，”他起身，“我就先走了，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回去？”

“为什么郁钧漠在你生日时送了你一个灵芝？”席留璎抬高了音量。

郁耀清插兜的动作一顿，侧过脸看她。

席留璎直视他：“我要你帮的忙就是这个。既然他都送了你灵芝，你就不可能不知道我姐姐的小名叫灵芝。你和她，是朋友吗？”

她故意装傻，看他会怎样出招。

多功能厅外隐约传来人声与脚步声。

“不是朋友。”郁耀清沉声答，“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送我灵芝，不过我和他提过，那段时间我挺喜欢紫檀木。”

“紫檀木。”她轻声重复。

郁耀清也在重复：“对，紫檀木，这玩意儿很有腔调，你可以回家拿大人的玩玩。”

破绽露出来了。

“确实，我外公外婆都很喜欢紫檀木制品，你真有品味。”

“是吧。”他漫不经心地答。

话音刚落，郁耀清呼吸一滞。

席留璎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她唇角微勾，伸手拨长发时顺手将手机落到地上，手机就那样脆生生砸到了地上，郁耀清视线跟着手机走，再抬头戒备看她时发现她正在解校服衬衫的扣子。

他眉心一皱。

多功能厅外人声愈发接近。

“郁耀清。”席留璎轻声说，“我的家底郁钧漠和蒋施绝都查不清楚，你却一清二楚。既然你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还敢对我姐姐下手？你就不怕席家把你郁家所有的财产全吃光？到时候，你还有资本玩紫檀木么？”

郁耀清往后一退。

她手上解扣子的动作不停，步步接近郁耀清，而多功能厅外人影攒动，透过微微虚拉着的淡色窗帘投进室内，影子落在她侧脸，也落在他侧脸，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恨意与杀意。

他在一秒内反应过来席留璎要做什么！

跑！

郁耀清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立刻转身要往门边跑，就在这一刻，他看见那门把手被人摁下！

他现在跑出去无疑等于自投罗网！

于是郁耀清决定先发制人：“救——”

席留璎在他开口的同时一把抓住他衣领！

“救——啊！”

她用尽浑身解数将郁耀清拉至自己身前，胸前的扣子已经解开三颗，衬衫里面的皮肤一览无余，雪花项链碰撞锁骨，在多功能厅走进A大老师的那一秒，席留璎拉着郁耀清摔到地上去！

倒下去时两人的身体都狠狠撞到了铁质讲台桌，一阵哗啦啦的巨响，她的手臂与腰身同时感受到钻心剜骨的疼痛，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她的右臂，但她抓死了郁耀清的衣领绝不放手，摔下去时，她的后脑勺猛地撞击在讲台台阶上，眼前冒金光。

一秒钟。

所有挣扎与嫁祸发生。

三秒钟寂静，随后席卷而来的是震天动地的各种声音，埋没了席留璎的轻笑。学生的喊叫，老师的怒喝，郁耀清苍白的辩解，全部在同一时间灌入她的大脑。

郁耀清被A大老师粗暴地扯起来，两位男老师不客气地拽着他走，他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老师！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而她躺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胸口裸露在外。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胸衣，璀璨的雪花项链。

女老师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为她披衣服，彼时她已然因为赢了这场仗而欣慰，而流泪，她被扶起来，被护着走出多功能厅，老师挡住她的脸不让其他人看见，在一阵沉默中穿过观望的学生群。

余光看见郁钧漠、康济、沈一狄和凌誉都在门外的学生群里。

她没有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