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钧漠一眼都没看,只是垂着眼。
“我只有一个问题。”她轻声说,“是投诚么?”
他没有立刻作答。
她转头。
“你也想踩着我外公上位,对么?”
郁钧漠还是垂着眼。
他百无聊赖地观察自己的腕表,缓缓转动手腕,车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流转在表带上。
席留璎给了他两分钟的耐心。
两分钟,郁钧漠都没说话,于是她脱掉他的外套,整齐叠好放在座上,开门下车。
在她关门时他也没说话,等她绕过车身,走到他这边时,他降下车窗,不疾不徐的语气将她的脚步定住:“不是投诚。”
席留璎背对他,停下来。
“我不是投诚。”他重复一遍。
“……”
她没有回应,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到家后接到齐温禄的电话。
“席留璎你遇到真命天子了啊?”
一接起来就听到齐温禄这样吊儿郎当地说,席留璎把电话公放,打开冰箱:“你不会讲人话可以不讲。”
“诶咦。”齐温禄笑道,“谁是你不喜欢的鞋子?你大学谈的那两个可是都被你内涵过,是你最最喜欢的鞋子。”
“……”席留璎拿出一瓶饮料,关上冰箱,单手打开易拉罐,“恒郁的郁钧漠,你认识的吧。”
齐温禄安静了一会儿,说:“我去。”
席留璎挑眉。
“郁钧漠。”听他声音有些沉地说出这个名字,席留璎心里已经有数了。
郁钧漠目前已经成为申城地产巨头齐家的眼中钉,还取得了闻人雍的认可……
前途无量啊。
听齐温禄简单地和她讲了下郁家的情况,席留璎才知道,卓灵只是恒郁的子公司之一,郁氏这个家族是地产行业的后起之秀,整个家族的繁荣是从郁钧漠接手卓灵之后开始的,所以恒郁集团的董事长非常看重他的能力。
——“不是投诚。”
席留璎皱着眉回想郁钧漠的话。
以郁钧漠现在在恒郁的地位,郁家掌权人对他的重视,以及郁家现在可以和齐家抗衡的实力,他确实没有必要向闻人雍“投诚”。
甚至闻人雍可能还要在未来敬他几分。
郁钧漠接近闻人雍,难道是为了她吗?
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整天都泡在训练场里,为了筹备26年的冬奥会,席留璎成为队内训练打卡全勤的“一姐”,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这天结束训练被叫回席公馆吃晚饭,席留璎大汗淋漓地坐在冰场上休息,和同样被选进冬奥会的同事柳茗聊天,冰场外席公馆的人在等,她不想回去,便一直没有理。
聊了几分钟,席留璎打算再练一会儿,起身时,柳茗说:“姐,那边有个帅哥看你很久了。”
她回过头。
郁钧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场外。
“男朋友吗?”柳茗笑着挤挤她的肩膀,“新交的?”
席留璎短暂和他对视,摇了摇头,转回来:“不是。”
“哦~”柳茗的语气调侃。
席留璎:“他在那儿多久了?我一直没注意到。”
柳茗:“其实你刚刚练的时候他就在了。”
“……”
席留璎又看过去。席公馆的人站在郁钧漠旁边,他坐着,另一边大概是他的助理,一直在和他说话,而他眼睛始终看她这边,似听非听地点头回应。
“你练吧,我先走了。”她说,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柳茗脸上浮现出调侃的笑。
席留璎拍了她一下便滑走了,滑到郁钧漠那边时他站起身,身边两个人都因他的动作看过来,她滑到场边。
“练好了?”他问。
似乎两人好像非常熟稔,不是狼狈地结束六年后再见面。
席留璎看了他一会儿,再扫一眼他身边的两个人,两人识趣地往后退,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今天晚饭你也在。”她说。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外公已经打算让我们发展了……不对,是已经认定你了。”
“嗯。”
“这么有把握。”
他还是回答“嗯”。
“……”
她的嘴唇动了又动,话顶在喉咙不知道该不该问,手指扒住冰场围栏,踌躇。
“想问什么?”他看出来。
“……”她皱眉,感到无能为力,又感到荒谬,觉得命运在捉弄她,又因为自己好像对他还有感觉而奇怪,声音很沉,“郁钧漠。”
上一次,当着他的面叫出他的名字,是撕心裂肺,是饱含恨意,是泪流满面,是心口不一。
这一次,沉重又心酸。
时隔六年。
席留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想摆脱掉的、十八岁时让她又爱又恨的初恋,竟然会成为她结婚的对象。
她竟然,一辈子都躲不开他了。
他低低地应:“嗯。”
“你介入这件事,是因为我……吗?”
从滑到场边她就一直没有抬头看他,是不敢看,不愿看,直到问出这句话,席留璎才慢慢地抬眼,望进他眼底。
让她惊讶心跳的是,他看她的目光,好像和六年前他对她最有感情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席留璎抿紧了唇,听见他说:
“嗯。”